住進病房之前下午至晚上由Y在急診室照看母親,晚上到隔天中午是由Y的父親來照顧,偶爾Y會撥通電話請妹妹代為照看,在父親還未到醫(yī)院之前,先到第一醫(yī)療大樓的便利商店吃晚餐,回來時等父親一到再交班。
急診室并沒有像病房提供病患家屬可躺著休息的椅子,陪著他們的只有一張隨手得來的鐵椅,而且還要時時注意,稍有不慎椅子就被其他需要的人拉走了。因此暫時離開前都要放一個東西在椅子上占位,因為這樣Y似乎能想像守著一個位子的父親幾乎整夜都無法入睡。隔天與父親交班時總見他眉頭緊皺和布滿血絲的雙眼將他熬成了顯而易見的疲累,Y總想說點什麼,卻又找不著話只能目送父親微駝的背影莫入人群,然後消失。
Y的母親腹痛稍有減緩,不再像先前翻來覆去輾轉(zhuǎn)難眠,雖然臉sE還是不大好,至少入睡時不會再被一點聲響弄醒了。
在急診室內(nèi)三天經(jīng)過JiNg神與睡眠上的折磨下Y的母親終於排到了床位,上午辦理完住院手續(xù),下午就進了第一醫(yī)療大樓的雙人病房。Y帶了換洗衣物和行動電源、充電線還有母親之後要看的佛書匆匆趕往母親入住的病房,開始了兩星期於家里醫(yī)院來回奔走的日子。
因為Y的父親只能向公司請假幾天,過不久就要回去上班,因此Y和妹妹兩人以輪班的方式待在醫(yī)院照顧母親,Y的妹妹早上坐父親的車順路在醫(yī)院下車,從上午七點左右待到晚上八點左右,Y則是在晚餐過後帶著隨行床被和水瓶與書,坐公車到醫(yī)院與妹妹交班後一直待到早上。
夜里Y橫躺在放平的床椅上,注意著點滴的流動,這里的護理師不像急診室那隨時有人,因為人數(shù)分配緊湊,時常是家屬自己要多注意點,一旦點滴瓶滴完血Ye開始回流,就要趕緊到護理站請護理師幫忙。但多半到了這個時候,護理師會立即出現(xiàn)的機率不高,雖然Y又試著去請了一次,但長廊上幾乎沒人,冒著被厭煩的想法小心翼翼走到護理站前,一對上眼,就見對方喊了句:「等一下,等一下我就過去了?!鼓遣荒团c微慍藏在口罩底下什麼也遮不住,聽得Y心灰意冷只好又帶著歉意走回病房向母親搖了搖頭,母親大概也知道是什麼情況,yu開口的嘴又收了回去,等到連著針筒輸Ye的那條管子回沖了一半的血,護理師才慢悠悠地走進來,口罩內(nèi)的嘴嚅動了下:「唉呦,回這麼多啊?!鼓强跉饴犐先ゲ幌袷菗鷳n倒像是了看了一場無關(guān)緊要的熱鬧,一簇火苗立刻從Y的x口燒了上來,卻只能隱忍,就怕這一吵被對方列入黑名單,到時遭罪的又是母親。
護理師走了之後Y又趴回床椅上,連一點困意也沒有,過了一會兒母親才喃喃地道:「我想轉(zhuǎn)回第二醫(yī)療大樓,那里的環(huán)境感覺b較好?!?br>
Y當然知道母親的意思指的不只是環(huán)境,她只是爬起來從包包里拿出太宰治的人間失格重讀一遍。突然想到自己在醫(yī)院看太宰治其實是一件很違和的事情,但她沒有把書收回去,而是大喇喇地放在桌上,醫(yī)生和護理師一進來就會看到。不知道是不是在進行一種生Si之間的宣戰(zhàn)的Y總是抱著太宰治的人間失格,意圖反抗實習醫(yī)生開口閉口那句「教科書」彷佛那是他必讀的圣經(jīng)似的,讓Y在心里狠狠翻了兩百圈的白眼。
可當Y再躺回床上卻又覺得自己很可笑,別人不當回事自己拼命當回事又算什麼?
過了第四天Y的母親如愿以償?shù)剞D(zhuǎn)到了第二醫(yī)療大樓的雙人病房,那是新建的大樓,設(shè)備和設(shè)施都很齊全也新,護理師也b第一醫(yī)療大樓要分配得好一點。在這Y很少碰到血Ye回流需要到護理站尋求護理師幫助的時候,但母親認為或許是因為他們住的病房是在婦幼大樓,這里有許多新生兒,充滿了源源不絕的新生命,牽扯到磁場的關(guān)系,在這也b待在同是被病痛折磨的病人房里要好些。
Y本想反駁母親說的是觀感問題,但母親是學佛的若拿自己的無神主義跟她談勢必會起沖突,於是默不作聲地點頭便拿著保溫瓶去茶水間替母親倒水。
夜深了Y睡不著,抱著床被子眼神呆滯地望著天花板,想起米榭?韋勒貝克在誰殺了韋勒貝克一書中的最後一段──
杰德?馬丹生前最後幾年完成的作品,可以視為對歐洲工業(yè)時代結(jié)束的懷舊省思這是最直接的第一解讀,更廣義地說,是對整個人類工業(yè)如此脆弱、無法持久的感懷。然而,這個初步解讀無法全然表達面對作品時引起的感受,這些像兒童模型玩具的小型人像迷失在一個cH0U象龐然的未來城市之中,城市本身似乎漸漸瓦解在無垠的植物世界之間。慘不忍睹的還有這些錄影帶中的照片,曾經(jīng)相伴杰德?馬丹塵世生涯中一段路人的照片,在大自然中風化瓦解消失為碎片,似乎象徵整個人類的消亡。他們逐漸沉淪,試著掙扎一陣,卻又被一層層繁生的植物掩埋,之後,一切平靜下來,只剩下風中擺動的草。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