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厭藩籬熬了四五個時辰，紀(jì)忘川囑咐過項斯不必上刑，但只是在這黑天瞎地的地牢里呆著，嗅著漫涌上身的死亡氣息，也能讓人感到地獄就在身邊，隨便踏上一步，就會跌進(jìn)無窮無盡的黑暗里。
女人坐在大棚草堆上，儀態(tài)照舊是妥妥的，只是神色不佳。紀(jì)忘川極少親自審問，這十八張人皮藏寶圖他尋覓了許久，卻在近來發(fā)現(xiàn)琳瑯與這宗任務(wù)有關(guān)，讓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對付。
琳瑯的娘親林紫瑤身上就紋著一塊，那么眼前這個異國美人與林紫瑤必定相熟，這十八個女人之間一定有一種非常密切的聯(lián)系。
無厭藩籬中流動的空氣都夾著腐朽衰敗的況味，紀(jì)忘川只覺喉嚨有些干澀。他無聲地清了口嗓子，拋下了一句?！笆裁炊疾豢险f嗎？”
美人動了動起了死皮的嘴唇，說道：“這些年，你屠殺了我們這么多姐妹，我還有什么可說的。在這里，總脫不開一死?！?br>
紀(jì)忘川一哂，火光照射下，異國美人的眼下有暗暗的青影，可是她的眼眸子依然明彩照人，這是一雙天生的好眸子，那鮮黃色的亮彩，在人群中那么扎眼。
“我常常在想，這些年，你們分布在大江國各州各縣，明明有許多地方可以逃散，為什么總要留在大江國境內(nèi)，直到最近我突然想通了?！奔o(jì)忘川說話間特別留意美人的神態(tài)，他總是這樣觀察入微，細(xì)枝末節(jié)的變化都能被他窺測到情緒中的真?zhèn)巍Ｃ廊嗣挤逦D，極快之間又舒展開?！澳阌须p明黃色的眸子，這不是中原人的眸色，那些被割下人皮的女子和你一樣，都是這種眸色。大江國雖然地大開闊，中原大陸上各國經(jīng)商貿(mào)易交往走動繁密，但是，要找年齡在三十至四十之間，眼眸色澤光鮮明黃的女子，雖然有些難度，卻不是天方夜譚。繡衣司地毯式搜尋你們，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這一點，你們心里應(yīng)該清楚?？赡銈儏s一直逗留在國境內(nèi)，唯有兩個可能，你們在找人，抑或在尋找某樣?xùn)|西。但我猜，多半你們在找一個人吧。”
美人笑了，露齒朗笑，畢竟遲暮，眼尾露出了魚尾紋?！拔具t云霆一手栽培下的繡衣司果然了得，暗殺重臣、搜羅消息，的確江湖中無人能出其右。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查查我們在找誰？為什么要找那個人？那個人跟大江國龍脈有什么關(guān)系？恐怕，你繡衣司查出真相之時，便是尉遲云霆端掉你繡衣司之日！”
紀(jì)忘川目色如灰，口氣不善，怒斥道：“荒唐！口無遮攔，肆意叫嚷圣主名諱，張嘴！”
項斯領(lǐng)命上前，刮掌如烈風(fēng)，啪啪打出躁動的聲響。
敢堂而皇之叫囂當(dāng)朝崇圣帝名諱之人，必定與崇圣帝有過密切的聯(lián)系，也許那些異國的女子都曾經(jīng)來自大江國的后庭。想及此，紀(jì)忘川為這大膽的猜測稍一心震。尋尋覓覓多年，照著這女子的口供，要查出真相，也許會牽動國之根本。國本不固，談何龍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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