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獸學院是一座古往今來最大的四合院，外墻與濃霧一樣，灰藍憂郁，其大小卻從無人說得準。它像一盤無限生長的植物，蔓藤枝節(jié)年年增多，一些小房子也不知是何時冒出，亦無人在意，正如無何有之鎮(zhèn)的土地，也無地勢劃分可言，平原旁邊十米以外，或許就是一座大山的山腳，山上又忽地有一處無人曾施工的平地。年級則分為上中下三等，各人須在各級待到教師許可之日，才能升級，然而眾妖粗略在學院待上一百年便能畢業(yè)。

        所學的倒跟妖法無半點關系，只是人間的六藝，因修為道行之事，不同類的妖JiNg自是各有門派，難以有統一教育的標準。後因妖JiNg與人間交往更密切，把東西諸種學術也引入學院，如h潾的父母便不時在學院講授現代建筑技術。各級妖獸JiNg怪又被自分入十二班，每一班以時辰命名，如h潾等人便就讀於初寅班。各班人數也大不相同，可多至上百，也可小至四十人，視乎該班老師的X情。

        h潾的班導師原是一條身長十米，粗如電燈桿的黑蟒蛇，卻沒有蛇的冷漠YSh，個X溫和謙厚，誨人不倦，因此初寅班上的學生就有近百名。人數眾多，且妖獸JiNg怪又多特立獨行，自不講求團結，然而像何處那般惹人憎嫌的，也是少數。

        何處原是一尾大鯢，即娃娃魚。此物珍稀之極，又兼班上妖JiNg道行尚淺，多不曾見過娃娃魚，便先是對何處懷了一分猜忌。後來，不知誰碰見何處化為原形之狀:只見一物像巨大的蠑螈，頭部是一塊大扁圓，有一張闊大如盤的嘴，雙眼扁平而分開，似b目魚。一團團的疙瘩從面部蔓延至全身，背部是一塊塊大黑斑，尾巴粗大似鱷，末端又形如鯰魚尾，不似尋常的魚尾般叉開來。全身上下皆覆有一層黏Ye，所行走之處無不留有水痕，化為娃娃魚的何處不意被人碰個正著，發(fā)出驚叫，聲若小兒啼哭，凄厲非常，把那妖嚇得P滾尿流。

        這形相在眾多妖JiNg的原形里，堪稱丑絕、怪絕。有這等原形，可想而知何處的皮相也絕非出sE。化為人身的他自然b娃娃魚順眼百倍，有一副JiNg壯的少年身材，惜其皮膚令人聯想到娃娃魚那灰暗之sE，也是一種偏h黑的沉sE，面目平凡，雙眼混濁。他長年穿著簡便的古服，內襯一件較窄身的長袖素sE短祆，外披深sE的背心，或墨藍或深藍，下身則穿黑sE闊腳K，有魏晉時大口K的風格，腳踏一對木屐。因他居於小溪旁，原形又喜水X，一天倒有一半時間泡在溪間。

        形相丑陋，沉默寡言，并非Si罪，弊在他常常注視著班中鷹妖——應殤，一名美貌妖JiNg，其他人便譏諷何處，說他癩蝦蟆想吃天鵝r0U，連基本的自知之明也無。何處聽在耳內，只伏案讀書，也從不辯駁，看在眾人眼里，就是默認了。

        更多有關何處的風聲傳出，先是說他不知羞，特地搬到應殤那位於險要奇峰的家旁，好來個“近水樓臺先得月”。有說他每晚脫光光的游於溪間，用那JiNg壯的身Tg引應殤。亦有說他本應畢業(yè)，只因得知應殤待在初寅班，去求一名神獸把他分到應殤班上。

        何處聽了這些傳言，但覺其中荒謬之處頗多，然而基本枝節(jié)也沒錯，便沒出聲反駁，任由這些不堪入耳的流言滿天飛?？烧f得久了，人們也不再hUaxIN思於這丑惡的大鯢妖，又興致B0B0地將注意力放在其他美貌妖JiNg。

        要說朋友，也只有狗妖h潾一人。猶記得何處分來初寅班，約過了大半年，一天下課，何處正收拾筆墨古卷，忽見一只長著金h長毛的大狗疾奔至面前，那狗的身T倒正值少年健壯，顯得大只而不肥胖，PGU後一根尾巴很蓬松，搖得起勁。何處不擅長面對人，反而對待動物更有耐X，便伸手m0m0那狗的天靈蓋，大狗似得到鼓勵，一雙圓圓的單純眼睛眨巴眨巴的，紅舌自狗嘴伸出來，那嘴也彷佛咧出一個笑弧，更乖順地伏在何處跟前，讓他由狗的頭，直m0到他溫暖r0U厚的背。

        何處的原形本是冷血爬蟲，又恒常浸於冰冷的溪水，極少碰到溫暖的R0UT。即便化rEn身，他也不習慣身上T溫，此時撫m0著狗，卻只盼一直m0著狗、替牠順毛搔癢，心中無別的想法，也沒想過要加害於牠。

        別過那狗，次日便有一個蓄著短金發(fā)的少年來到何處座前，笑說他就是昨日的狗，名叫h潾。

        h潾老纏著何處，說聽過娃娃魚，卻從未親眼看過。何處禁不得別人煩，便在那日下課後，帶h潾去了一間空房，在他面前現出原形。本以為h潾也會像多年前那妖一樣，被他的原形嚇得魂不附T，誰知h潾抱著何處脫下來的衣服，似人間上生物課的學生般，往何處的身Tm0來m0去的，弄得一手黏Ye，還笑著說甚是得趣。

        “何處，娃娃魚之所以叫這名字，是因為叫聲像嬰兒啼哭吧，你也叫幾聲來聽聽?！県潾拉著何處的尾巴說。

        何處也有點小脾氣，心想自己的道行b這小狗妖要深，今天又怎會真化為原形，任這小子玩弄一輪？他甩了甩尾巴，爬到遠離h潾的地方，口吐人言:“我們不是胡亂叫，是在有危險時才叫的?！痹S多年前，何處的啼哭聲曾嚇到許多人，自此心有忌憚，不但不會輕易在他人面前化為原形，就連化作人身時，也寡言木訥。

        可h潾的笑容暖如yAn光，何處也不知不覺被打動，想起許久之前，也曾有一少年對他露出這種笑容，心內一軟，就叫出幾聲，尖銳如嬰兒哭聲，h潾聽得嘖嘖稱奇，還拍起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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