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話來棲光
1945年8月9日,美軍於日本長崎投下一枚代號為「胖子」的原子彈,數(shù)萬人當日Si亡,失蹤與落下終生傷殘者不可勝數(shù)。長崎,和三天前遭受與長崎同樣命運的廣島皆成為名副其實的Si城。其後數(shù)十年內(nèi),兩城持續(xù)荒蕪,受殘余輻S影響陸續(xù)Si亡人數(shù)總計近30萬人。這一事件在日本人民心中留下了永恒不可磨滅的暗影。
當時時處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犯下滔天罪行而最終導致玩火的日本也只得苦嘆一句「時代使然」「命運使然」。然則,誰又會想到,在和平年代的今日,慘劇竟又一次重演!
【第五十七話來棲光】
地震?是地震麼?
坐在電腦前的來棲光感覺到房屋的顫動,下意識地站起來,推開窗子,向外望去。神戶繁華的街道上卻是一片平和,剛才似乎只是瞬間的小地震。這種小地震,對日本人來說,就如同刮風下雨一樣,已習以為常了。俯在窗口的光卻不知怎的,心中生起難名的忐忑。超級杯的決賽就在當前了,本已處在高度緊張中的光當然不希望會有任何外界原因影響明天的決賽?!该髅髦皇切〉卣鸲眩琯嘛這麼緊張嘛!」光自嘲的坐回電腦前,看著電腦螢幕顯示著的,那封他三天前就已寫好一個開頭,卻一直沒有寄出的,給英雄的電子郵件。光的眼,凝在螢幕上,看著這封尚未寫完的郵件,心里很不是滋味。本來,決戰(zhàn)在即,馬上就能和英雄在最終決賽的舞臺上一決勝負了,是一件很令人興奮的事。可是,三天前看到的那個蘇珊娜的視頻,對他的影響實在太大了。他現(xiàn)在,不知道該如何去寫這封未寫完的信,也全然沒有繼續(xù)寫下去的心情。他的耳邊,一直都回蕩著蘇珊娜那些威脅X的話語;一閉上眼,也能看到蘇珊娜的臉容。他的心,已被對蘇珊娜的滿腹疑惑塞滿了,根本無暇再去思考怎麼向英雄下這封「戰(zhàn)書」。他甚至害怕,目前的這種心態(tài)是否會影響到他明天在b賽中的表現(xiàn)。這個時候,要是能當面和蘇珊娜談談,或者找個人好好聊聊就好了??墒牵@是不可能的事。李鳴、李先生,白夜隊的隊友們雖然都和他關系處得非常融洽,但要談這種敏感的話題,他還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所以,就只能憋在心里了。其實,到現(xiàn)在,光自己也沒能完全理清蘇珊娜的那個視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偨y(tǒng)家的千金怎會突然變成弒父的恐怖組織nV魔頭了呢?「算了,不想這些了,現(xiàn)在我只管好好打完明天的決賽就行!」光長舒一口氣,關掉了電腦?!该魈欤徒o英雄一個驚喜吧!哈哈,讓他看到我後大吃一驚。等決賽完了,再找個地方好好和他聊聊。恩,就這樣!」光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他似乎已經(jīng)把心態(tài)暫時調(diào)整好了一點。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嘈雜的喧鬧聲:「出事了!出事了!」「出什麼事了?」「你還不知道嗎?長崎出大事了!」人聲和慌亂的腳步聲一并響起,這是白夜隊隊員們的聲音。「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光打開門,走到走廊上問道?!腹狻獍 ?,沒什麼,你不用管?!挂粋€隊員停下腳步,表情僵y地唐突道。光從平時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能鎮(zhèn)定自若的隊友們臉上,第一次看到了緊張的神情。「不對,你在瞞我,一定是有什麼事!是不是和明天的決賽有關?」「不是啦,和那個沒關系,真的沒什麼事!我們現(xiàn)在要趕去見李先生,你就先別問了!」經(jīng)光這麼一反問,隊員的表情顯得更不自然了。光剛想拉住他再問個清楚,卻聽到對面一個房間里傳來電視播報新聞的聲音——「半小時前,長崎地區(qū)突然升起巨大的蘑菇云?,F(xiàn)在,防衛(wèi)省已發(fā)布最高警戒令,并對長崎實行全面封鎖。長崎地區(qū)目前的具T情況還無從知悉,傷亡人數(shù)也暫時不知,但據(jù)聞,這個蘑菇云b1945年長崎遭受核打擊時的還要大得多,情況非常不容樂觀。政府官方懷疑,是某國家或恐怖組織對我國實行了突然襲擊。本臺會對此事件繼續(xù)進行跟蹤報導?!?br>
「長崎!」聽到新聞,光愣住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呆立在那里,毛發(fā)恍如都聳立了起來,身T里的每一寸細胞也如觸電般感到巨大的震撼。剛才還在為一些小事而煩惱的他,現(xiàn)在卻悍然遭到了晴空霹靂。
二十分鐘後?神戶?李覓宅——
「都到齊了嗎?」李覓端坐在會客堂的正席上,白夜隊的隊員們也分別坐在大廳兩旁的塌塌米上。除李覓外,每個人臉上都流露著深切的憂慮。顯然,他們是剛剛趕到這里的,有的人頭上冒著汗,有的則還在喘氣。發(fā)生如此緊急的事態(tài),眾人也不得不飛快趕過來,開個臨時會議了。「李…李先生,還沒有到齊,還有一個人沒進來?!拱滓龟牭年犻L低著頭慎慎地說。李覓朝左側空著的那個塌塌米看了一眼,問:「他人呢?」「他…他還在外面,攔著光?!埂甘颤N?你們把光帶來了?!」李覓的神sE也突然變得緊張起來。為了光的安全著想,李覓一直以來都讓光以為白夜隊只是一個單純的足球隊,這種會議是絕不能讓光參加的。「是光y要跟來的,長崎的事他已經(jīng)知道了,這麼大的事我們也瞞不住??!」「這可怎麼辦…不行,一定不能讓他進來!」李覓話音未落,就聽到了門外的爭吵聲:「不行!你不能進去!」「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能進去?上次是因為發(fā)薪金,這次又是因為什麼?我難道不是白夜隊的一員嗎?!」隨後,「吱」的一聲,梭門被打開了,光徑直沖了進來,站在了大堂的正中央?!咐钕壬?,我知道您是為我好,不想讓我難過。但這麼大的事,您以為攔住我,不讓我進來,我就會永遠不知道嗎?」「光啊…既然已經(jīng)來了,就坐下吧?!估钜捵杂X也有些尷尬,只好揮揮手,讓光坐下。臉脹得通紅的光也毫不客氣的就地坐在了大廳的正中央,和李覓面對面地坐著?!缚取l(fā)生了什麼事,相信大家也都從新聞里看到了吧?」李覓清了清嗓子,說,「防衛(wèi)省已經(jīng)發(fā)出了最高警戒令,全國的一切集T活動都將暫時停止,所以我們明天的決賽…就打不成了?!埂赴?,真可惜??!」「是啊,好不容易才撐到?jīng)Q賽的!」介於光在場,也為了配合氣氛,隊員們一個個都「唉聲嘆息」起來?!腹獍?,對這件事我感到很抱歉,你原先在巨人隊的隊友們都在長崎…」「李先生,我現(xiàn)在不需要安慰,您就快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會事吧!」李覓的話還沒說完,光就打斷了他?!高@…我知道的也不b你們多?。‰娨暸_不是說有可能是某個國家或者恐怖組織襲擊我們嗎?當然,我認為也有是附近哪個小國試S核彈,座標出錯打到我們的可能X。最終的結論,還得等政府繼續(xù)調(diào)查才知道啊?!埂笧槭颤N…為什麼你們能顯得如此平靜…」光似乎并沒有聽進李覓說的話,他緊緊攢著拳頭,牙齒也咬得咯吱作響,「這…這不明顯就是[Ai神]做的嗎?!三天前的那個視頻,你們難道都以為我沒看過?我可是天天都守在電腦前的??!」光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大吼起來,在場的人無一不被他所震懾?!窤i神」這兩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來,確是能令到滿座啞然。
「明明…我明明已經(jīng)這麼努力了,好不容易盼來了決賽,以為命運終於也能眷顧我一回了…你們知道…你們知道我有多期待明天和英雄堂堂正正地踢一場球嗎?你們知道我每天半夜都會偷偷跑到球場去練習幾個小時嗎?你們知道…我給英雄寫的信還存在電腦里,沒有發(fā)出去嗎…現(xiàn)在,就算發(fā)出去他也不能看到了…」光的聲音逐漸開始哽咽起來,淚水不斷從眼眶里溢出,滴進地板的夾縫中。一個隊友走到光身邊,用手挽著他,輕聲安撫道:「是,是我們不對,我們不該瞞你的…我們知道明天的決賽對你來說很重要,我們也知道在長崎有你非常重視的朋友…」「不,你們不知道!你們不知道!」光一把甩開那個隊友的手,用已近嘶啞的聲音大喊著,「不只是朋友…我的爸爸、媽媽、妹妹,我的全家人都在長崎啊!你們知道嗎?爸爸媽媽每天生活得多麼快樂!你們知道嗎?我妹妹今年才只有16歲,才上高中,連戀Ai都沒有談過!你們又知道嗎?我一直都在欺騙我的家人,說我的球踢得怎麼怎麼好,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在坐冷板凳,從沒上過場,現(xiàn)在…現(xiàn)在終於輪到我正式上場踢球,而且是在全國總決賽上踢球了…他們…他們卻永遠也看不到了!你們知道他們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嗎?!你們知道家庭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嗎?!他們到底有什麼錯…我到底有什麼錯…為什麼…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我?!我現(xiàn)在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光的眼淚如決堤的洪水一般,不斷噴涌出來,地板已經(jīng)被浸Sh了一大塊,他那已嘶啞到極限的聲音還在繼續(xù)狂喊著。在場的,沒有一個人再說話,大家只是默默地看著,看著…
落人的痛苦,常人又怎能T會?魯斯失去了一只眼和一條手臂;李鳴失去了雙腿;但光呢?他是健全的,他和常人并沒有什麼不一樣。然,他所失去的東西,卻絕非只是一手一腿這麼簡單。他所失去的,是整個世界,是整個人生。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發(fā)生了這麼大的事你還能如此平靜?李先生…李覓!為什麼遇到什麼事你都是如此平靜的一副表情,對你來說什麼都不重要嗎?我不是你的什麼人,我不要你的照顧,我不要你管我下半輩子!你知道…你知道我有多希望今天我能身在長崎,和英雄,和我的家人一起去Si嗎?!今天開始,來棲光就已經(jīng)Si了,已經(jīng)Si了!現(xiàn)在,我就讓你們看看日本人是怎麼赴Si的!」涕泗橫流的光猛然站了起來,徑直朝李覓沖過去。他的目光所凝視的,是那張寫著「風鳥花月」的幕布下所擺著的一把裝飾用的日本刀。武士的意地是什麼?每個日本人此刻都能了解。盡管現(xiàn)在已不再有武士這種東西,但不可否認的,每一個日本人的內(nèi)心深處,都認為他們?nèi)允俏涫俊N涫吭诿媾R國破家亡的時刻,就只剩下一個選擇——揮刀切腹,結束一切!
「他要切腹!抓住他!」李覓看出了光的意圖,一聲令下,二十個人便圍了上來。沒等光拿到刀,眾人就SiSi把他摁在了地上,手腳全動彈不得?!改銈僩什麼?你們g什麼?!這個時候,是日本人的,就應該和我一起去Si才對!」光用力掙扎著,但他的身T卻沒能移動分毫。他只能再次用自己最大的聲音,不斷大喊。喊聲震動著整個大屋,在大堂內(nèi)回蕩、炸裂。白夜隊的二十人里,有日本人,也有日裔的中國人、韓國人和其他亞洲人,此刻,他們無一不為光這撕心裂肺的叫聲所動容,無一不感到慚愧。淚水,也從他們眼里滑落了出來。哭聲、喊聲連成一片,宛如要沖破屋頂,沖到最西邊的長崎,把那黑暗的蘑菇云斬個粉碎一般。
「不要哭了?!估钜捵叩焦獾拿媲?,蹲下來,示意隊員們放開他?!竒什麼?跟我送刀過來嗎?」光cH0U泣著問。李覓并沒有回答光,只是用手指輕輕擦去光臉上的淚水,「你知道…我的頭發(fā)為什麼是白的嗎?你知道,我,是誰嗎?放心吧,我不只是個酒鬼,也不只是個商人。我會幫你的,我,會幫你報仇的!」李覓拿起手邊的日本刀,橫在光的面前,「你想要刀,我可以給你。但是,我更希望你能拿起這把刀,和我一起…」
「我們一起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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