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重歸清明,他不再祈求神明眷顧許聽,而是以b以往更虔誠的姿態(tài)去接受——她就是許聽。他悲痛她的遭遇,可自己多變的情緒不過是在擾亂既定的秩序,他不該在此受挫停滯。許聽的心中有一片朝圣的凈土,正等著她抵達(dá);她不該被埋沒在時間的漩渦里,江頖要把她從漩渦中拉出來。
江頖此刻才幡然醒悟,是他再一次靜止了時間。這里的時間是凝固的過去,并非重生的契機(jī),它沒有再生的可能,唯有從那座山脈蔓延而出的,才是嶄新的時間。
人的一生就像一本厚厚的雜畫集,每一幅定格的過去,并不會流淌進(jìn)未來的河流。固執(zhí)的記憶碎片像畫冊般清晰,唯有去聯(lián)想未來時,時間才會真的流動。
江頖此刻看到的一切,都是陷阱。這些畫面皆源于那封信,那封等待他解讀的信件,甚至可以說是1997年許聽遞給他的一枚戒指,輕薄的重量就是許聽的諾言。她想告訴江頖的,從來只有一件事:認(rèn)清自己。而他,總在這件事上迷失方向。
江頖邁著沉重的步伐越過窗簾,再次踏入這間屋子。臉上的傷疤漸漸褪去,河水旁匍匐的蘆葦蕩被雨水澆灌,一陣帶著不服輸?shù)木髲?qiáng)挺直了垂落的脊梁。指尖的裂痕慢慢愈合,直到他站在許聽身旁,消失的雙腿才重新顯現(xiàn)。他朝許聽伸出雙手,當(dāng)掌心的紋路相互貼合時,眼里沒有一絲猶豫。他帶著堅毅的果決閉上眼睛,合起掌心,緩緩穿進(jìn)許聽的身T。
靜謐的空間里響起一陣細(xì)微的響動,江頖的軀T沒有絲毫不適。幾秒后,他睜開雙眼,漆黑的夜晚籠罩著整座城市,自己竟站在馬路上,肩膀上仿佛掛著什么東西,讓他不適地抖了一下。
江頖抬眼四處張望,卻看不到許聽的身影,他焦急地想要離開,可腳步卻不受控制地向前邁進(jìn)。腳尖突然傳來刺痛,腳趾蜷縮了一下,江頖皺起眉頭,肩膀也隱隱作痛,倒x1了一口涼氣。他能感受到腳下泥土的紋路,耳邊傳來簌簌的聲響,像一張網(wǎng)將他緊緊罩住。他側(cè)過身想要看清周圍的環(huán)境,卻只看到一片空白,唯有腳下的這條馬路延伸向遠(yuǎn)方。幼小的腳掌踩在g裂的泥土上,天空漸漸泛白,灰土飄落在刷得g凈的白網(wǎng)鞋上,暈開一道斑駁的痕跡。饒是江頖再遲鈍,此刻也終于明白,許聽就在這里,他正身處許聽的身T里。
浮躁的情緒瞬間緩解,他不自覺地松了口氣。許聽跨過泥土路,踩上平緩的大道,當(dāng)太yAn的光線探出云層時,她摘下頭上的塑料袋,卷成一團(tuán)放進(jìn)書包最外層。走了一會兒,距離校門口還有幾步之遙,她掏出書包里的小本子,泛h的紙張上沾著幾滴泥漬。許聽從口袋里拿出一支短短的鉛筆,筆頭黑跡斑斑,筆刨的花屑早已落盡。她握著筆,在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下自己的名字,yAn光灑在她的手上時,握筆的力道清晰地傳遞到江頖的掌心。紙張上寫滿密密麻麻的小字,小到只有被yAn光照亮?xí)r才能看清,一頁頁紙都鋪滿了許聽的名字,這應(yīng)該是她寫會的第一個詞。
短暫的畫面閃入江頖的腦海:依舊是連綿的黑夜,窗戶透開一道縫隙,細(xì)小的塵埃順著月光的軌跡漫在空中。一簇煤火靜靜燃燒,火苗的噼啪聲填滿了屋里的每一處縫隙,一道道塵光在空氣中浮動。墻上的火光將許聽白凈的臉蛋照得嬌憨又溫暖,她神情認(rèn)真,握筆的指尖輕輕挪動,沿著作業(yè)本封面上的名字慢慢描摹。筆尖懸在名字上方,火苗的光影掩去了她的影子,本子上的字跡清晰可見。稚氣卻有力的文字映入她的眼中,每當(dāng)她眨眼,光線便卷著這行字跡刻在窗口上。
起初,她不懂這名字的讀法,含義,她一遍又一遍地照畫?;馉t旁的矮凳成了她的書桌,她在上面寫了又寫,直到把蜿蜒曲折的字跡完全覆蓋,才撕下紙張投入火堆。熊熊火苗掠過眼眸,紙張頃刻殞滅的瞬間,這是她的名字——許聽。
每個清晨,她都帶著這本冊子走進(jìn)校園。她把姓名戴在背上,猶如親人在身旁,帶她穿過漆黑的街道,走進(jìn)屬于她的世界。她的認(rèn)知少得可憐,可眼睛卻從未逃避過任何時刻。她看見人們雙手相牽的模樣,她明白名字是組合而來,她的第一步,就是寫下自己。那些歪曲的字跡被她拋進(jìn)火堆,只留下最整齊的一筆。她每天都寫,她的家人每天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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